五月的武汉溽热如同密不透风的棉被将整座城市包裹得严严实实。
长江的水面在烈日下泛着刺眼的白光江上往来的船只汽笛声与城内嘈杂的人声、车马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了一曲纷乱而焦灼的交响。
然而在我位于参谋本部的办公室里却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
巨大的地图上徐州那个曾经牵动全国人心的战略支点此刻已经被一个巨大的红色圆圈彻底覆盖。
从那个圆圈里再也没有任何成建制的电报发出。
寂静有时候比最激烈的炮火声更让人心胆俱裂。
时钟的指针艰难地迈入了五月的第一周。
这七天对我而言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炼狱中煎熬。
徐州突围的命令是我亲口下达的。
那个“化整为零各自为战向死而生”的决绝指令将六十万大军的命运彻底分散到了广袤的豫皖苏平原之上。
我赋予了他们生存的希望也亲手将他们推入了一片充满未知和死亡的黑暗森林。
作战厅里烟雾缭绕空气浑浊不堪。
没有人说话只有电报机偶尔响起的滴答声像是在为那些失联的部队敲响丧钟。
年轻的参谋们包括陈宏在内脸上都带着一种混合着疲惫、焦虑和绝望的神情。
他们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图仿佛想用目光穿透那层薄薄的纸看到那些正在血泊中挣扎的袍泽。
“次长喝口水吧。
”作战处长刘斐将一杯滚烫的茶水放到我的手边。
他的声音沙哑昔日笔挺的腰杆也有些佝偻。
这一个星期他和我一样几乎没有合过眼。
“已经三天了还是没有汤恩伯军团和孙连仲集团军主力的消息。
李长官的指挥部也只在两天前发来一封简短电报说他们正被日军第16师团一部追击处境艰难。
” 我没有碰那杯茶指尖的香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灼痛了我的皮肤我却浑然不觉。
我的目光落在了徐州西南那片犬牙交错、水网纵横的区域。
我能想象无数的弟兄们正在那片泥泞的土地上艰难跋涉。
他们忍受着饥饿、疲惫和伤痛身后是日军的追兵头顶是盘旋的敌机。
每一次枪响每一次爆炸都可能意味着一条鲜活生命的逝去。
我错了吗?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一般在午夜梦回时啃噬着我的内心。
如果我下令死守徐州也许……也许能再创造一个台儿庄式的奇迹?不我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那不是奇迹那是自杀。
日军投入了超过三十万的重兵集团三面合围海陆空协同。
在无险可守的平原上打一场阵地消耗战等于用血肉之躯去填一个无底洞。
舍弃徐州保存军队是唯一正确的选择。
可是道理是冰冷的现实却是滚烫的是用无数士兵的鲜血染成的。
作为那个下达命令的人我必须承担这份沉重如山的责任。
“继续呼叫。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在摩擦“命令所有电台不间断地向豫皖苏地区进行盲发广播。
内容只有一个:‘各部突围将士向西向西!第一战区主力已在兰封、商丘、归德一线建立防线接应你们!’重复广播直到我们收到回音为止!” “是!”陈宏领命而去脚步踉跄险些摔倒。
我站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
一股热浪夹杂着街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报纸上依旧在连篇累累地分析着台儿庄大捷的意义民众的脸上还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他们不知道就在此刻一场关乎国运的生死大逃亡正在离他们并不遥远的地方惨烈上演。
他们更不知道作为那个被他们誉为“台儿庄之杰作”的缔造者我正承受着何等的痛苦和压力。
“次长”刘斐走到我身边递给我一份文件“这是根据目前零星情报做出的初步损失评估……非常不乐观。
” 我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那上面每一个冰冷的数字背后都是一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个破碎的家庭。
邓锡侯的川军集团军在滕县以南担任阻击任务伤亡超过三分之二几乎被打残。
庞炳勋的军团在临沂外围与板垣师团死战突围时又遭重创建制已经不完整。
而那些被我命令分散突围的中小部队更是生死未卜恐怕多数已经…… 我的手微微颤抖几乎捏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告诉后勤部门”我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在豫西地区建立最大容量的野战医院和收容站。
准备好足够的药品、粮食和衣物。
只要有一个弟兄从包围圈里爬出来我们就要把他救活!” “明白。
” 就在这时一名机要参谋兴奋地冲了进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报告次长!联系上了!是宋希濂的第71军!他们已经成功跳出包围圈抵达了豫东的仪封地区!” 这无疑是连日阴霾中透出的第一缕阳光。
我一个箭步冲到地图前作战参谋迅速标出了宋希濂的位置。
71军是中央军的精锐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他们的成功突围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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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我指挥了八年抗日战争第17章 浴血突围出罗网 兰封鏖战挽狂澜来源 http://www.qiyueqiyu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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